傍晚,绿枝打扮成了普通丫鬟的样子,悄悄出了院子。
她先从院外的丫鬟开始打听,她拿出了五两银子,“谁若是说出有用的线索,就给谁一两银子。”
这些洒扫的丫鬟月钱不过三钱银子,自然各个争先恐后。
一个洒扫的丫鬟说道,“三夫人晨起梳妆时,那对镯子还好好地戴在手上,她还对着镜子瞧了又瞧,夸赞镯子成色好呢。可没过多久,也就半个时辰的光景,再看,镯子就没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那时喜儿还没从院外路过呢。
绿枝又按照宋芜教的问题,问那丫鬟。“那在这半个时辰里,可有什么人进出院子?”
丫鬟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声说道:“进进出出不少人,可都是三夫人院子里的,没瞧见其他可疑的人。”
绿枝又到处打听了一遍,收集到的信息都差不多,最后她回到宋芜的院子。
宋芜正坐在榻上,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绿枝把打听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宋芜放下书,思索起来。
半个时辰就丢了,三婶还没离开院子,这除了监守自盗,她根本想不出来别的可能。
要么就是负责梳妆的人弄的,要么就是三婶自己。
毕竟桌子又不是耳坠,那么大一个物件呢,只要被拿在手中,是肯定能看见的。
宋芜为了找到更多线索,决定亲自去喜儿被抓的地方查看。那日她光顾着制止争吵了,没仔细查看现场。
绿枝在旁边提着灯笼,宋芜细细查看,终于在那里发现了一些细微的脚印,脚印杂乱却有迹可循,似乎有人匆忙走过。
宋芜顺着脚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寻找。寒风呼啸,吹得她裙摆猎猎作响,发丝也有些凌乱,但她全然不顾。
不多时,她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柴房。柴房的门半掩着,里面堆满了杂物,灰尘弥漫,呛得人直咳嗽。
宋芜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块破旧的布,里头似乎包着什么东西。她一拿起来,就知道里边是镯子了。
正当她仔细查看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宋芜心中一惊,熄灭了灯笼,拉着绿枝连忙藏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门口。只见几个婆子走进来,为首的正是之前指认喜儿的那个。
婆子们四处看了看,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有个婆子埋怨道,“你真的看见有火光了?”
另一个更胖点的婆子也有些疑惑,“就是一闪而过,或许我看错了吧。”
二人开始往外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不知道三夫人叫我们看着这里干什么。”
等到二人走远了,宋芜才拉着绿枝出来,将那块破布和镯子原封不动得放在了那里,然后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院子,宋芜略微思索了一番,随即微微一笑,说道,“绿枝,你带几个咱们院子里的婆子和丫鬟,趁着夜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两个婆子绑了,不要惊动三夫人的院子。”
第二日清晨,天气又冷了几分,院内的树都开始落叶了,一派萧条的景象。顾府内却热闹非凡。三夫人的镯子失窃一事,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身为顾家孙媳的宋芜,却端坐在自己院子里,丝毫不理会外边的事儿。
刚吃完早饭,绿枝就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夫人,三夫人来了。”
宋芜刚刚梳妆好,闻言笑道,“来便来了,急什么?”
绿枝脸露不忿,“三夫人说是您院子里的丫鬟偷了她的东西,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嬷嬷来拿人呢。”
昨天她跟着小姐一起的,知道那个丫鬟是被陷害的,所以更加不忿,不明白三夫人为何就是要跟她家小姐过不去。
宋芜起身,出了房门,秋日的顾府,依旧开着艳丽的花朵,老夫人是个爱花的,所以各个院子里都种满了时令的花草。
她带着绿枝,走出了院门,孙氏正站在门口,看到宋芜,脸上扯出一抹假笑,语气却满是压迫:“侄媳,我院里丢了东西,下人说瞧见你院里的丫鬟鬼鬼祟祟,我便带着人来看看。若是你院里真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人,恐怕会影响你的名声。”
宋芜神色平静,微微欠身行礼后,不卑不亢地回应:“三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您说我院里的丫鬟,不知是哪个?我管理院子一向严谨,可容不得这样的事。”
她心中有些鄙夷,自己嫁过来才几天的时间,就算是院中的丫鬟偷东西了,也不过是之前掌家的二婶管家不严,和她有什么关系?
除非,孙氏是准备借着这个丫鬟发难,给她身上添点事儿。
孙氏身后的嬷嬷上前一步,尖着嗓子道:“就是喜儿!三夫人丢的可是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昨日晨起梳妆时还拿出来看呢,下午就没了踪影,有人瞧见喜儿那段时间在院子附近晃悠。”
宋芜暗自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嬷嬷,仅凭在附近晃悠就断定是贼,这也太草率了。我昨日在花园偶遇喜儿,她正被几个婆子欺负,我见她可怜,便问了几句,才知她是个常被欺负的小丫鬟,虽是我院中的人,却连我的院门都进不来。”
孙氏脸色一沉,质问道:“哼,你这是袒护!难不成我还冤枉她了?”
宋芜不慌不忙,淡淡地看着孙氏:“三婶,我只是就事论事。我昨日去喜儿被抓的地方查看,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顺着脚印找到了一处柴房。”
孙氏和嬷嬷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宋芜继续道:“柴房里我找到了一块破布,里头藏着的正是您丢失的镯子。”
孙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强装镇定道:“这…… 这怎么可能,定是你故意伪造证据,为你的丫鬟开脱。”
宋芜冷笑一声:“三婶若不信,大可随我去柴房一看,那些证据可都还在。还有,当时指认喜儿的婆子,也出现在了柴房里,我已经命人把她绑起来了,正关在柴房呢。三婶,您说这事儿巧不巧,怎么这些奇怪的事儿都凑一块儿了?”
孙氏被问得无言以对,心中暗自懊恼计划被打乱。这时,顾逸辰带着老夫人匆匆赶来。
他借口想让老夫人陪着去给宋芜道歉,把老夫人从寿康院叫了出来,就是为了一起看宋芜出丑,然后让老夫人嫌恶宋芜。
谁知道原本的计划还没展开呢,就夭折了。
按照他的计划,先污蔑喜儿偷镯子,然后再证明喜儿是清白的,趁着大家都在这里对峙,让提前安排好的人,把镯子放到宋芜的房中,再说原来是宋芜偷的。
宋芜本就出生于小门小户,眼皮子浅很正常。
这样,老夫人就知道宋芜是个品行卑劣的人了,自然就不会偏袒她。
可谁知镯子还没放呢,就被发现了。
顾逸辰强作镇定,开口道:“大嫂,这等大事可不能随意猜测,万一冤枉了好人可不好。”
宋芜看向他,目光锐利:“三弟这话倒是有趣,我不过是在追寻真相,何来冤枉一说?既然大家都在,不如一起把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也免得府里人心惶惶。”
孙氏有些慌乱,但想到自己找的人都是忠心的,便强辩道:“定是那婆子心怀不轨,偷了镯子又想嫁祸他人。我也是被蒙在鼓里,还险些冤枉了侄媳院子里的丫鬟。”
宋芜冷笑一声,接口道:“三婶这话说得轻巧,那婆子不过是个下人,若无人指使,怎敢做出这等事?而且,为何偏偏在我着手调查时,这些证据才一一浮现?”
顾逸辰见状,急忙打圆场:“大嫂,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莫要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顾老夫人在后宅几十年了,看到这种情况,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脸上染了一层薄怒,三儿媳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宋芜不过是个孀居的小姑娘,他们母子俩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别人。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偏生要怪到别人头上,真是白学了那么多礼仪规矩。
但三儿子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事也没有闹出什么风波来,她还得顾着三房的面子。
想到这儿,顾老夫人冷声开口说道,“定芳,没有证据就胡乱拿人,你可知错?”
主子的一举一动,下人们都看在眼里,人多嘴杂的,指不定就传出什么东西来。
孙氏这样大张旗鼓,来欺负自己的侄媳,传出去了,得让多少人笑话。府里的两个公子还没有娶亲,听说了这样的家风,谁还敢嫁进来?
孙氏听到老夫人叫自己的闺名了, 便知道这事老夫人心里怕是清楚了,赶紧跪在了地上。
“儿媳知错,是儿媳鲁莽了。”
顾老夫人安抚地看了一眼宋芜,说道,“那便罚你禁足一个月。”
顿了顿,她想到顾逸辰非拉着自己出来,想必也是知情的,便说道,“逸辰也是。”
顾逸辰有些吃惊,好端端地罚他做什么?他不过是想叫祖母来看热闹。
孙氏不敢违背,应了声是,被几个丫鬟婆子带了出去。
老夫人又吩咐道,“那个偷东西的婆子,直接发卖了吧。我不想听到外边传出什么顾府家风不严,下人手脚不干净的风声。”
老夫人身后的吴嬷嬷应声,“是,老夫人。”
她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院子,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这种腌臜事儿,她得亲自去盯着。
老夫人对宋芜说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宋芜行了一礼,“没事的,不过是下人之间的恩怨。”
老夫人点了点头,知道宋芜明白她的意思了,这事儿,就到下人之间就为止了。
等顾老夫人离开之后,绿枝有些不忿,“明明是三夫人的错,为什么要推到那些婆子身上?”
宋芜微微一笑,“她到底是顾府的三夫人。好了,绿枝,你别生气,如果我猜的不错,老夫人不会亏待我们的。”
傍晚时分,吴嬷嬷送来了一大堆东西,都是些金银财宝,珠宝首饰之类的,还带来了老夫人的话,“老夫人身边也没什么好的,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老夫人觉得,少夫人您可能会用着,所以叫老奴送过来。”
宋芜心中微喜,她性子冷淡,但也知道钱的好处,这些东西若是换成白银,得有四五千两,哪里是一点儿东西。
“多谢老夫人挂怀,也辛苦吴嬷嬷跑一趟了。”
她示意了一下,绿枝拿出了十两银子,交给了吴嬷嬷,说道,“嬷嬷,天冷了,吃点热锅子去。”
吴嬷嬷没有推辞,笑着把钱收了进去,“谢谢少夫人,那老奴先告退了。”
等到吴嬷嬷走了之后,绿枝欢欣雀跃,“小姐,咱们发财了。”
宋芜吩咐道,“把东西都登记在册,收进我的私库里。”
绿枝应道,“好嘞。”
宋芜坐在床边,看着院子里的树叶子有些泛黄了,抿唇笑了笑,今日之事,最要紧的是老夫人的态度。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老夫人肯定会更相信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