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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梅久被问住,还没等想好如何回答,便见他倏地笑了。

但见他抬手利落地拽下披风系带,接着反手一甩——

梅久便觉肩膀一沉,流云纹锦披风就盖在了她身上。

阳光下,流云金线熠熠发光,闪得人睁不开眼,令人如坠梦中。

傅伯明缓缓蹲下了身子,与之平视,“梅久,你还没回答本公子的问题。”

衣服掉扣,便是用手拢住,也能感觉风从领口往里灌风。

皮肤遇冷应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此时薄薄一层披风,挡住的不仅仅是这恼人的春风。

更是她似有若无的尊严。

梅久低头扫了一眼,披风如今盖在她肩颈上,但因为她是蹲着,披风下摆垂落在了地上,沾染了尘土。

梅久侧头望向二公子,声音发涩,“二公子说笑了。”

傅伯明眸色认真,“哪里好笑?”

梅久并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于这个答案。

她总不能说,高不高攀的太高看她了,她原本选中的就是三公子。

谁能想到厢房贯通东西,春桃情报有误,只打听了大公子住在第一间。

没确认是从左到右数,还是从右到左……

这才阴差阳错让她爬到了大公子的床上,如今又要被二公里质问。

看在披风以及他下蹲平视的尊重,梅久思忖片刻,十分认真地给予了回答。

“回二公子的话,什么良禽择不择木的,奴婢就是个目光短浅见识浅薄的丫鬟,一来怕死,二来……胆小。”

不是不选你,选你去阎王爷那报道的概率实在太高。

她说的是实话,高风险的事,要格外谨慎,她胆小,因此保守选了三公子。

谁曾想,她话音落地,傅伯明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闷声大笑了起来。

将梅久笑得一脸懵逼,她认真回答问题如此好笑?

“胆小……”

傅伯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身子一抖一抖。

胆敢去爬他大哥的床,胆敢当众掌掴花嬷嬷。

被制服之后,又敢一二三伶牙俐齿辩驳。

便是如今,跟自己对视也不落下风。

偏偏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说自己胆小。

“有意思。”傅伯明笑过之后,脸色微变,侧头握拳接连咳嗽了数声。

他缓缓站起了来,呼了一口气,平复下来道:“这世上许多事,眼见未必是真,坐轮椅的,也未必是瘸子。”

梅久受教点头,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反差萌了。

心里只觉得这二公子喜怒不定,有些高深莫测。

偏偏傅伯明此时又问了一句,“她还欠了你四个耳光呢。”

想来,他不但看到自己回了花嬷嬷耳光,后来挨打的四个嘴巴他也看到了。

“多谢二公子提醒。”梅久郑重道,“来日方长。”

她刚才并没撒谎,怕死所以惜命,惜命才活得久,而活得久了,什么仇都来得及报。

“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傅伯明说完,转过了身。

而此时红袖也已返回,刚见到二公子站起时,惊得双眸睁大,等看到他披风披在了梅久的身上,更是脸色一变!

“公子,你身子骨弱,岂能——”

方才还带着笑意的傅伯明此时收敛了笑意,微眯起眼,“瞧瞧,刚才我还点明珊……现在倒是你来做我的主了。”

红袖登时跪倒在地:“公子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不敢。”

傅伯明没说什么,懒洋洋地坐回了轮椅之上。

轻拍了下轮椅,红袖起身忙不迭地绕到轮椅之后推着他离开。

梅久此时腿上麻意退去,缓缓站了起来。

傅伯明侧头看向不远的树,“庄生晓梦,也不知道谁是看戏的,谁是唱戏的。”

他才说完这句,又是一阵咳嗽。

红袖不敢耽搁太久,赶忙暗自加快了脚步离开。

等他们人影消失了,站在树上看热闹的墨雨方才走了过来。

他目光在梅久身上的披风停留了一会儿,脸拉得老长,哼了一声。

“呵,想不到啊,你倒是有本事。”惯会勾引人。

梅久转头静静地看向墨雨,之前眼里的敬重客气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疏离冷漠。

“这世上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奉劝小哥一句,若是不能在旁人危难之际出手相救而选择袖手旁观,那就起码好好地、安静地做个缩头乌龟,别在旁人挣扎翻身后落井下石。”

做个人吧。

墨雨被抢白得脸色发青,刚才他的确袖手旁观,自知理亏。

“马车套好了。”

梅久点了下头,“我去去就来。”

眼下救春桃是正经事。

古朴的马车迎着朝阳缓缓往城东驶去。

马车里的傅砚辞仰头假寐,墨风几次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他明白公子为何给的是现银而不是银票。

银票只是轻飘飘的一页纸,而满满一盘子整齐划一的银锭,看起来份量就重多了。

但是他想不通,另外的二百两梅久为何不跟公子开口相求。

他看着自家公子,公子心中有如明镜,梅久的困境,他岂能不知道?

可梅久没开口,公子似乎并没有包揽在身的打算。

公子的确不是热心肠的滥好人,公子也不是平易近人之人。

能被公子看见,收用房中,以后便是自己人。

他叹了一口气,觉得公子似乎是在考验梅久。

公子欣赏梅久的忠心,胆色。

可救人救到底,梅久后面应该怎么办?

他忍不住有点替梅久担心,府里留的是墨雨,他的那个性子……

也不知道能不能懂得公子的心思,好好地照顾梅久。

傅砚辞并没睁眼,“想问什么?”

墨风再次叹了一口气,“公子明知梅久二百两不能兼顾……为何……”

“饿了,去给我买两个包子。”傅砚辞吩咐道。

墨风应是,下车利落地买好,油纸包着热乎乎的包子递了过来,打开尤带着热气。

“包子几文?”

墨风一怔,公子又问了他,“你月银多少,侯府里得宠的姨娘月银多少?”

墨风瞬间明白了过来。

“墨风受教。”

傅砚辞嗯了一声,掀开车帘,目光在街头行乞的乞丐上扫过,淡淡道,“小恩成友,大恩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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