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牧带了手电筒,手里握着一个火钳。
宁枝空着手跟在他身后,再往后是宁芳芳,手里拎着空桶。
宁芳芳不敢再说难听话,但那张嘴就没停过。
“怎么一条长鱼都没看见。”
“还说宁枝运气好,我看她才是倒霉蛋子。”
“好多蚊子,还不如回去睡觉。”
宁远牧拿着手电筒扫过她的脸,“你再啰嗦,现在就给我回去。”
宁芳芳这才闭上嘴。
安静下来,耳旁都是叽叽喳喳的虫鸣声。
夏夜的风微凉,夹杂着稻田的青草香,沁人心脾。
皎洁的月光高挂,哪怕没有手电筒,宁枝三人也能看清路。
半路,他们遇到了宁德保。
“三叔。”宁远牧和宁芳芳开口喊了声。
宁德保看清他们的脸,惊讶道:“你们几个在这儿干嘛?”
宁远牧道:“抓长鱼。”
宁德保摆摆手,“回去吧,长鱼可没那么好抓。”
他隔两天就会下田地里抓长鱼,攒到一定的数量,就拿到镇上国营饭店换钱。
炒长鱼是热销菜,但长鱼不好抓,饭店经常缺食材,供不应求。
宁枝背着手,雄赳赳和他大放厥词:“阿保叔,你以前还说鱼不好抓呢,我觉得挺好抓的。”
“喝!你个小姑娘口气真大!行啊,你们今晚要是能抓五条长鱼,我今晚抓的长鱼就归你们了!”
一晚上五条长鱼,还是他战绩最好的时候。
宁枝伸出手,尾指翘起。
“阿保叔,一言为定,我们拉钩?不过我不要你的长鱼,你抓不到几条,自己留着吃吧。”
宁德保宽和笑了笑,还真是个孩子。
“好啊,拉钩!”
宁枝和他拉了钩,便带着宁远牧和宁芳芳往另一边走。
宁芳芳没好气道:“还在我三叔面前说大话。”
“你觉得是大话,那你走呗,我又没让你跟着。”宁枝毫不客气道。
从来只有别人惯着她,她可不惯着宁芳芳。
怼完了宁芳芳,她便把注意力专注在田里头。
只扫了一眼,便有了收获。
“阿牧!”她蹲下来,招手。
宁远牧拿着火钳上前,手电筒的灯光打下,长鱼那浑圆光滑的脑袋,在水里投出一道阴影。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拿着火钳靠近。
几乎是他用力钳住的同时,长鱼受到惊吓,使劲一挣,甩起了沉底的泥土,水浑浊起来。
宁远牧两手并用,抬起火钳,上头夹着滑溜溜的长鱼甩了宁枝一脸水。
宁枝呸呸两声,“坏东西!明天就把你吃了!”
宁芳芳手忙脚乱,连忙把桶拿过去。
看着活蹦乱跳的长鱼,她张大了嘴。
“这条长鱼好大啊!”
都有婴儿手臂粗了。
宁远牧活动着腕骨,看了宁枝一眼。
他以前也出来抓过长鱼,要么空手而归,要么只抓到一两条小的。
像这么粗的长鱼,他在宁德保那边都没见过。
宁枝擦了擦脸,嘟囔:“抓长鱼也没那么难嘛!”
说着,便神气地背着手往前走。
宁远牧:“……”
他就知道,跟着宁枝混,准没错!
“你们愣着干嘛,慢死了,把手电筒给我吧!”宁枝转过头催促着。
宁远牧回过神,把手电筒递过去。
“宁枝姐,你小心点,拿棍子开路。”
晚上这里蛇多,尤其是大河村以前有过被毒蛇咬死的先例。
宁枝哼哼两声,“快来,我又发现了两条。”
宁远牧挑大的抓,因为抓一条必定会惊动另一条。
但他并不觉得可惜,因为宁枝很快又发现了。
宁芳芳咋舌,“这长鱼难道是跟着她走的不成。”
宁远牧没出声,在黑夜中,牙齿显得特别白。
宁枝想着吃炒长鱼,他则是想拿去镇上换钱。
时间悄然过去,宁枝走累了,坐在田埂上叹气。
“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我累了。”
宁芳芳:“这才走了一会儿,怎么就累了。”
她正抓得起劲呢。
宁枝睨着她,“哪里是一会儿,我们都走好久啦!”
她脚都走疼了。
宁芳芳翻白眼,“真是麻烦!”
她可舍不得就这样回去。
“二哥,她不去,我们走吧。”
宁远牧看着桶里的长鱼,摇摇头。
“不抓了,我们回去。”
宁芳芳气不过,面带愠怒道:“凭什么回去,我不回!”
宁远牧把火钳递给她,“那你自己抓,我和宁枝姐回去。”
宁芳芳恼羞成怒,“我一个人怎么抓。”
宁远牧不搭理她,跟着宁枝往回走。
才走出去一小段路,宁枝突然脚步顿住,露出惊恐的神色。
“蛇!”她浑身的鸡皮疙瘩炸了起来,汗毛竖起。
宁枝极力克制住尖叫的冲动,僵直地往后退。
看着熟悉的花纹,她一眼就认出这是五步蛇。
宁远牧拉着她往后躲,自己护在她身前。
和宁枝不同的是,他看到这条蛇,不但不害怕,反而兴奋。
“五叔公那里收五步蛇,我们把它抓了,卖给五叔公!”
宁枝:“……还是算了吧,它是毒蛇啊!”
“它不是毒蛇,五叔公还不要呢。宁枝姐,你别怕,我以前也抓过银环蛇,也没出事。”
宁远牧脱下短袖,下头就穿了一件背心,肤色比他脸上稍稍白一些。
他用短袖缠住腕骨,一手拿着火钳。
这条五步蛇目测近两米长,得活捉,死了就不值钱了。
宁枝无语道:“但凡被咬一次,你也就躺板板了,哪里还有机会说话。”
宁远牧嘿嘿笑,悄声靠近那条趴在草丛里的蛇。
宁枝躲在宁芳芳身后不敢看,也不知道他怎么抓的,等她睁开眼看的时候,那条比她胳膊还粗的五步蛇已经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宁枝姐,我们先去找五叔公。”
他一回头,宁枝就忍不住尖叫,汗毛竖起。
“你快走开!”
所有滑溜溜的软体动物,她都怕。
宁远牧讪讪,“那我先走一步,你们跟上。”
宁芳芳也怕,但她更多的是崇拜。
“二哥,这蛇能卖多少钱呀?”
宁远牧也拿不准,“得五叔公才知道。”
刘五祖上是当官的,后来衣锦还乡,在乡下建了青砖瓦房。
哪怕是现在,他家也是大河村最体面的房子。
抗日的时候,他家更是把全部身家捐给了部队,共同对抗外敌。
因而哪怕头几年时局最动荡的时候,刘五家成分不好,也没人敢动他。
大晚上他们噼里啪啦一顿敲门,惹得刘五十分不快。
“你们几个小崽子,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宁远牧举起手中的五步蛇,刘五用力眨眨眼。
喝!
“你个兔崽子,什么都敢抓,迟早要了你的小命!”
宁远牧笑了起来,“五叔公,这蛇够大吧,能卖多少?”
刘五吹胡子瞪眼,让他们先进来。
“搁笼子里放着先,等我炮制后,看县里收不收。”
他主要的经济来源不是给人看病,更多是靠着卖药材。
宁远牧把五步蛇安置好,确保它跑不出来,才和宁枝一起离开。
“宁枝姐,这长鱼先放我这儿吧,我给你留两条,剩下的我明天送镇上国营饭店去。”
宁芳芳觉得可惜,提议道:“还是都送饭店吧,炒长鱼有啥好吃的,还费油。”
宁枝娇哼,“我就爱吃。”
要是吃不上这一顿炒长鱼,她不就白来了。
想着明天能吃上肉,宁枝心情颇好,哼着小曲回家去。
还没踏进门,就听见宁芊在骂她。
【抓什么长鱼,让宁枝被毒蛇咬死才好!】
【诶?五叔公好像就是今晚被蛇咬死的?】
【没错,就是今晚!村里连着办了两场丧事,我不会记错!】
【刘五一死,他的砖瓦房不就空出来了?我得想办法把房子弄到手才行。】
【死,死了好,都给我死!】
宁枝:“……”
嘤!宁芊真的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