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东苑中除了左厢房还留着一盏烛火,其余都归于静谧。
谢容瑛翻动着一本泛黄的旧孤本,侯府的账簿被安置在书桌的边角处,丝毫没有继续翻动下去的意思。
翠枝脚步轻便的走进来,顺带关上了房门。
“少夫人,小侯爷歇下了。”
谢容瑛‘嗯’一声,又吩咐:“以后我就歇在这厢房中,明日把主屋我的东西让人搬到这里。”
翠枝刚想问为什么,就见芸娘在一旁使眼色,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恭敬道:“是。”
谢容瑛的态度足以说明不想与侯府周旋,只是既已入了侯府这个局,又怎能独善其身?
更何况,蒋氏这个婆母并非善茬。
翠枝与芸娘都开始担心起自家姑娘日后在这侯府的处境。
谢、秦两家能成了这门婚事,都是能从对方的身上看到所利用之处,而达成共赢的唯一办法就是两家捆绑在一起。
儿女结为夫妻,两家有了姻亲,才会越走越深。
只是刚刚成婚的谢容瑛就与秦小侯爷关系僵到如此地步,这后面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翠枝一个劲的朝着芸娘使眼色,示意芸娘上前仔细问问自家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就算知晓小侯爷没有想要与自家姑娘好好过日子的心思,自家姑娘为了名声,顾及面子也会做一些维系表面的东西。
但现在自家姑娘似乎完全不屑维系表面的东西了。
芸娘心中也有着好奇,心神一敛,走上前,低声询问:“少夫人,奴婢不是很明白你现在的做法。”
谢容瑛侧眸看着芸娘:“什么做法?”
芸娘哑然一笑,翠枝急忙开口:“之前您也知晓小侯爷心不在咱们东苑,但为了名声与面子也会与小侯爷装模作样,现在为何……不了。”
昏黄烛火更是衬得谢容瑛明眸丹唇,艳胜春光,即便一脸冷淡,也难掩从骨子里散发着的风姿绰约。
她丹唇带笑:“不想装模作样了。”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不想了。
“若这样,北院的夫人定会不满,姑娘您开始就不想与夫人起二心,也想替侯府解决一些您能解决的事情,这样一来侯府与咱们谢家关系也会更密切,还有奴婢最担心的就是,小侯爷本就不会帮衬您,要是夫人刁难你,怕是在这侯府,会举步艰难。”芸娘的声音越说越小,她深知女子的不易,知晓做别人的儿媳更不易。
谢容瑛怎会不清楚她不顾及一些东西后会有什么后果?
只是她为何要去维系表面虚无缥缈的关系?
这勇毅侯府怎么样与她何干?
她现在想要的可不是夫妻和睦,万事家和,她就要这侯府乱起来。
让世人看看高门簪缨大族的勇毅侯府扯开那层遮羞布后是个什么腌臜东西。
“姑娘,您什么决定奴婢都能理解的。”芸娘又开口:“只是事已至此,婚姻也不是儿戏,谢,秦两家已捆绑在一起,为了大局着想,稍微委屈就委屈些吧。”
前世也是因着‘稍微委屈就委屈吧’才被蒋氏母子玩弄了一辈子。
她笑着问:“你也说了是为大局着想,但眼下那母子二人明显是想我为他们着想,凭什么呢?”
“奴婢知道眼下的局面必须让姑娘您咽下许多的委屈,但事已至此……”
“好了,你别说了。”谢容瑛把手中的孤本合上,打断了芸娘的话:“我不会咽任何的委屈。”
“姑娘这是……”翠止欲言又止,与芸娘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姑娘是要与小侯爷还有夫人撕、撕破脸吗?”
若真的与蒋氏母子撕破脸,翠枝与芸娘想象不到自家姑娘在这侯府该是如何的处境。
“撕破脸又如何?”谢容瑛斜了翠枝一眼,冷笑:“她蒋氏敢算计我,我还能任由她拿捏?”
“姑娘、”芸娘透着些许的紧张:“咱们谢家虽地位不如勇毅侯府,但你若真有了撕破脸的心思,就把缘由告诉老爷夫人,然后两家坐在一起商量和离好了,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谢,秦两家为了大局着想,也不想看到您与小侯爷成为怨偶的。”
“和离?”谢容瑛抬眼盯着芸娘,扯唇:“我这辈子只有丧夫,哪有和离这个说法。”
既然前世秦家上下为了满足秦珺异与良人双宿双飞而算计她一辈子。
要是她不如了秦家这个愿,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姑娘、”翠枝不知自家姑娘变化如此大,低声焦灼道:“哪有这样咒自己的?寡妇很好听吗?”
芸娘对谢容瑛惊骇的话震惊不已,她勉强扯出一丝淡笑:“姑娘,您这两日到底怎么了?”
“我不会和离,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下去休息吧。”谢容瑛的语气不容反驳,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芸娘与翠枝见状,恭敬的福身后退出了房中。
灯影绰绰,衬得谢容瑛眉目越发深静,做了五十年毫无波澜的老成之人,在起了复仇之心的时候,那双充满戾气的瞳眸里,多了几分果决与炙热。
她要的可不是简单的摆脱勇毅侯府,也不是与秦家撕破脸,她想要的是和这群人不死不休……勇毅侯府、尸山血海。
——
翌日。
北院上下一早就感受到了蒋氏的怒意,就连袁妈妈也被迁怒。
谢容瑛来到北院的时候,也发现了端倪,不过她并不意外,秦珺异昨晚能前往东苑就是蒋氏授意的,本以为秦珺异的出现会让她放下心中的不满与不快。
这也算蒋氏在告诉谢容瑛,秦珺异是她蒋氏能够掌控的,只要谢容瑛乖乖听话,这个男人在她蒋氏的掌控下,绝对能让谢容瑛在这汴京不会成为被丈夫冷落与厌弃的笑话。
偏偏谢容瑛并没有接下蒋氏的‘好意’
还让秦珺异独守空房。
蒋氏给的台阶谢容瑛并不愿意下,这就让蒋氏有一种谢容瑛并非她以为的那般好拿捏,这种扎手的感觉让蒋氏十分不满。
一大早就去请了谢容瑛。
这不在这天寒地冻谢容瑛站了三刻钟也没有见到蒋氏。
芸娘靠近谢容瑛,担忧道:“少夫人,奴婢去问问夫人吧,你风寒还没有好,要是再染上了可不行。”
谢容瑛了然蒋氏的不快,她浅笑:“不急。”
急的人怎么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