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话?”谢容瑛眼神泛冷,唇角不明显的弧度淡去:“那母亲与父亲前来儿媳这里想要儿媳白白拿出一百多万两白银去平了欠下朝廷的银子算什么?”
她的视线在勇毅侯夫妻身上扫过,讥笑:“算儿媳孝顺您们?”
‘您们’二字咬得极重。
谢容瑛又勾笑:“勇毅侯府自己奢糜败了家底,却要儿媳这个连杯茶水都没有喝过侯府的人来平这个亏空,不然就是混账,不孝顺,母亲是不是在这侯府逆来顺受惯了,觉得儿媳很好欺负?”
蒋氏听着谢容瑛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脸色黑了又黑。
勇毅侯更甚。
那种被小辈戳穿真面目还不得不直面面对的羞愧感让勇毅侯老脸青一阵白一阵。
又因着这东苑大多下人都是谢府的家生子,勇毅侯就算想要谢容瑛白白拿出银子也不能这么直白,他还不想秦家以后被世人戳脊梁骨。
“容瑛啊,不是让你白白拿出来,我们全家都记得你的好。”勇毅侯府的语气有种耐心用尽的感觉,还透着几丝凶狠。
听听,多冠冕堂皇。
前世,谢容瑛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我们全家都记得你的好”,多么没用又虚伪的话。
谢容瑛噙着淡笑:“父亲,儿媳知晓你心急,想要快速的解决这笔烂账,只是……”她说的欲言又止,目光在蒋氏睨了一眼:“当初母亲在谢家提亲的时候那可是大张旗鼓,我是母亲千挑万选的儿媳,汴京谁不知,这成亲半月都没有,就让儿媳拿出一百多万两白银,这……”
“这什么?”蒋氏之前真没发现谢容瑛是个如此难缠的人,她以为仅仅需要‘名声’就能完全掌控,没想到谢容瑛比谁都难算计。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勇毅侯府怎么说也是高门显贵,若是传出需要儿媳的嫁妆来填补亏空,这以后父亲与母亲在汴京的名声可就……”
谢容瑛到底没有把‘烂透’两个字说出来。
她笑盈盈的继续说:“儿媳也是为父亲母亲着想,秦家可不能成为这汴京的笑话,这样吧,儿媳书信一封把这件事告诉家父,父亲去与家父商量?”
勇毅侯的老脸在此刻丢到汴京城外了,被一个小辈说教,他蓦然起身,冷着一张脸大步离去。
到底是男人,对于这种算计有些不屑,更是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一个小辈践踏。
“侯爷、”蒋氏起身喊道。
奈何勇毅侯直接离开。
蒋氏见状,低笑一声又重新坐了下来。
谢容瑛眸色晦暗,目光落在地面,稳坐在梨花椅上。
这一刻,堂屋中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芸娘与翠枝都感受到了一股窒息的感觉。
到底是蒋氏打破了这份凝重的安静。
“容瑛啊,你是在不满什么?”蒋氏还是想弄清楚谢容瑛这几日的变化是因为什么:“是因为珺异的态度,还是不满母亲把家中大事压到你身上让你累着了?”
谢容瑛眼底的寒光明明灭灭:“母亲何必说些有的没的?”
“你什么意思?”蒋氏脸色冷下来。
谢容瑛扯着淡笑,与蒋氏对视:“我的意思是,无论您与秦珺异什么态度与做法,我都不会拿出银子平了这侯府的窟窿。”
蒋氏脸上的表情僵住,如果谢容瑛的门第再小一些,蒋氏有千万种的法子从谢容瑛的手中拿走嫁妆。
偏偏谢家门第不能让蒋氏那么随意的对待谢容瑛。
这种无可奈何还不能把谢容瑛怎么样的感觉让蒋氏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任何在以利益牵制的关系中,在一定程度上的僵持后还达不到一致的想法,这段关系就会出现崩塌。
随着利益相悖,越扯越大,那段关系的结果就是彻底断裂。
同在一个屋檐下,既不能成为盟友一致对外,那势必只能是敌人。
蒋氏知晓,在这一刻与这个儿媳的关系算是彻底撕破。
这个不好拿捏,不同心,那就有好拿捏,乖顺听话的。
这勇毅侯府不允许有谢容瑛这样儿媳的存在。
蒋氏不过是在片刻间,就对谢容瑛有了其他的打算,侯府欠下朝廷的银子官家并没有下旨规定确切的时间还上。
只是她想要快速解决了。
既然从谢容瑛这里下不了手。
那谢容瑛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嫁妆仍旧是侯府的,想来谢家也不会讨要回去,就算谢家要讨回去,她也有的是法子让谢家断了这个念想。
总之,侯府这个窟窿,谢容瑛的那笔嫁妆不平也得平!
“既然你如此说了,若母亲还一个劲的让你拿出来帮衬这个忙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蒋氏说着就起身,笑盈盈地盯着谢容瑛:“之前想着我们是一家人,帮衬帮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现在看来,倒是容瑛没有把自己当做秦家人,既不是一家人,说什么帮衬的话的确不是应该的。”
谢容瑛扯笑,才不信蒋氏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嫁妆。
“我就先告辞了。”蒋氏睨了一眼谢容瑛后,直接走出堂屋中。
谢容瑛起身行礼:“就不送母亲了。”
走出堂屋的蒋氏面容阴冷,谢容瑛就是个麻烦,她得快速的解决这个麻烦。
只有彻底解决了谢容瑛,谢容瑛手里的嫁妆才会落入她的手中。
离开东苑后,蒋氏让其身后的女使先行离开,带着袁妈妈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三月初十后汴京城暖意上升。
大地复苏,花园中随处可见的绿意都冒出了头,就连鸟叫声也格外的有生机。
蒋氏主仆二人慢悠悠的走在小道上。
作为蒋氏心腹的袁妈妈,在听着蒋氏刚起的想法时,颇为惊讶。
毕竟后宅中的腌臜事有千百种,但想要害死一条人命着实太过。
“我知晓你觉得此事行不得。”蒋氏脸上也褪去了冷意:“但若留下谢容瑛,对我,或是对珺异都不是一件好事,谢家又不得轻易得罪,如今唯有走这下下策。”
“奴婢能理解夫人您的担忧与烦躁。”袁妈妈叹了一口气:“少夫人与您不是一条心,又没有想要与小侯爷好好过日子,反而还有与夫人您敌对的意思,此人的确留不得。”
“所以得好好谋划谋划让她神不知鬼不觉死在勇毅侯府,又能让她的嫁妆留在勇毅侯府。”
袁妈妈闻言,眼睛一转,说:“那就只能让谢氏有小侯爷的孩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她的命,还能名正言顺的扣住那笔嫁妆。”
蒋氏脚步顿住,眸子深处划过一道暗芒,笑着说:“还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