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霁禾在慈宁宫住的是东偏殿,有崔太后在,自然什么都不会亏待了她。
她的经书放在了自己的寝室中,段洛宸没有跟着进去,未出阁的姑娘,段洛宸总要考虑她的名声。
“陛下是想向住持请教哪本经书上的内容?”沐霁禾问他,“我这里未必有那本书。”
“你随意拿。”段洛宸寻了位置坐下,“什么书都行。”
沐霁禾便随意拿了一本,段洛宸好奇接过来一看,却发现里面有很明显的翻页和批注痕迹,不由得一笑,“你竟然是真的读了。”
她曾经不怎么喜欢读书的,不是读不好,她聪明,就算是现背都能背的不错,若是夫子考她理解,她编也能编的像模像样。
夫子那时对她又爱又恨,却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因为沐家大姑娘处处维护,因为他也只顺着她。
本以为她在普云寺这些日子只是用着个清修的名头,却不想真的下了心思去研读。
沐霁禾也是想起了当初的那些事情,面上带了几分笑,“在寺中,读些经书也能静心。”
才能更好的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
段洛宸道,“是比曾经多了些沉稳,若是三年前,你是半点委屈也不肯受的。”
三年前的沐霁禾,若是像今日这般被江小仪欺辱,她能让江小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是沉稳,只是当初的依仗,如今都没有了,自然便少了几分底气了,”沐霁禾眸中有了几分怀念,“若是姐姐还在……”
段洛宸想说就算沐书禾在又能怎么样,沐书禾依仗的还不是沐家,他想说明明曾经沐霁禾最大的依仗是他,却忽的想起来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他默许的。
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最后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
人人都说沐家自寻死路,人人皆道恒安王死的可惜。
甚至有人说很多事情是他暗中设局,为的就是除掉恒安王好自己登基。
可他们不知道,三年前的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他们更不知道,父皇最开始属意的储君,根本不是他和恒安王。
他很早就知道父皇是绝对要清算沐家的,在知道沐霁禾是沐家二姑娘时,在他一步步对这个姑娘上心时,无数个长夜难眠之时,他都在思考怎么样才能把他的姑娘摘出来,怎么样才能让她不伤心。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连他都是迷迷糊糊的。
等他登基之后想查,却发现很多线索随着当年的那场叛乱,断的干干净净。
这三年他看似运筹帷幄,实则如履薄冰,直觉告诉他三年前的事情,霁禾说不准是那个核心,他什么都不知道,便不知道该怎么挽回霁禾。
印象中最深的,便是霁禾浑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去登上那个位置,然后做个好皇帝。
随后,沐家叛乱被镇压,恒安王死于叛乱之中。
沐霁禾轻笑了起来,笑容之中竟然还有几分骄傲,“三年前啊,那是我做的最满意的一个局,再往前推推,我跟先帝做了一笔交易。”
“可是,我不想告诉陛下。”
段洛宸无奈,低头翻看手中的经书。
沐霁禾便随意找了本书翻看,屋内下人都被段洛宸遣了出去,只留下江东炳为两个人添茶。
段洛宸看不进去一点,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在眼前,就算是再君子的人都做不到心无旁骛。
沐霁禾只当没感受到他的目光。
午膳时,只有段洛宸自己过去了,这也是崔太后的意思。
纯太妃正跟崔太后说笑,见段洛宸来了,站起来还未行礼便被段洛宸说了“免礼”。
纯太妃,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你来的正好,刚刚我们还在说你们兄弟几个小时候的趣事,说起来,南安王差事办完了,也该回京了吧。”
南安王正是纯太妃的亲生子。
段洛宸道,“他差事早办完了,说是江南美景好,想留下多玩几日。”
纯太妃面上责怪自家儿子,“多大的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封王了这些年,就只爱游山玩水了。”
转而又夸起段洛宸来,“那孩子要是有皇帝一半稳重,臣妾也不至于日日担心挂念着。”
崔太后不冷不淡说了句,“这是你们的福气,先帝宠你们母子,南安王富贵一生,潇洒肆意,也是好事。”
纯太妃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谁不知道当年娘娘的宠爱,可是后宫独一份的,哪里能有人比得上呢,也是先帝顾念旧情,念着与臣妾幼时的情分,才给了臣妾几分抬爱,臣妾觉得,娘娘才是有大福气的人呢。”
“臣妾那时受人欺辱,还是娘娘给解围的呢,”纯太妃笑道,“娘娘那时的恩惠,臣妾是不敢忘的。”
“也是宫里人不长眼,你好歹有着与先帝青梅竹马的情分,哪里是能随意欺辱的,”崔太后意有所指,“就算是哀家不解围,先帝也不会轻易将事情放过去的。”
纯太妃直觉崔太后今日叫她来不是为了吃顿饭那般简单,先帝去后,她与儿子都是在这对母子手底下讨生活的。
想起这几日宫中谈论的沐霁禾在宫中,再看看难得见一面的皇帝也在,又想起太后一直在往青梅竹马的方向引导话题,纯太妃试探道,“就算先帝事后愿意为臣妾做主,可事情发生时受到的伤害却不是那样轻易就能掀过去的,更何况臣妾与先帝那点青梅竹马的情分,又哪里能进后宫中人的眼呢。”
“事后的安抚,远远比不上事发时的撑腰的。”
崔太后见目的已经达到,纯太妃用完膳告退时,便没有留她。
“皇帝你看,这就是哀家当年当靶子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