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哼了一声,臭着一张脸完全没有想要搭理江云舒的意思。
江云舒唇角一抽,她伸手扯了扯裴度的袖子解释道:“我如果不认罪,此时怕是早就被用了刑,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怕疼了。”
裴度抬了抬眼皮问她:“斩首就不疼了?”
江云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了想道:“应该感觉不到疼吧,毕竟死的很快不是吗?”
“呵,你要这么想那可就错了。”
裴度看着她,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道:“有的刽子手力道不足的话,一刀砍下去犯人脖子没断也是常有的事。
这有的刽子手会再补上一刀,但也有嫌丢自己脸面的就只能放任不管,这样的犯人往往是死的最痛苦的。”
“你……你别说了。”
江云舒光是听着都觉得瘆得慌,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没安好心。
她抬起头看着裴度,一脸认真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又不傻如何不知道这件事是有人在算计我。
这背后之人能买通刑部置我于死地,定是来头不小。
你若冒险救我,只怕会被人抓了把柄,我本就是个该死之人不想连累你,你还是将我送回去吧。”
她死不足惜,只是不想连累裴度。
裴度冷笑一声道:“谁说我要救你了?
我只是告诉赵大人,你和我正在查的一桩案子有关,所以带你去锦衣卫问话而已。”
江云舒:“……”
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她还以为是裴度出手将她救了出来呢。
她垂着眸子,心中有小小的失落却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如此也好,否则的话她欠裴度的情真的就还不清了。
回到锦衣卫,裴度就让人带江云舒下去沐浴更衣去了。
半个时辰后,江云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被请去了静室,而裴度正在等她。
他换了一身常服,坐在桌前倒是像极了温润如玉的公子,十分的赏心悦目。
江云舒走过去,在桌前坐下道:“裴大人不是要问话吗?
你想问什么?看在我将死的份上,一定知无不言。”
裴度扫了她一眼,然后将食盒打开,从中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了她的面前道:“既然要死了,那便吃饱了再上路吧。”
江云舒看着眼前的面条,皱了皱眉不满道:“裴大人,你我好歹相识一场,这断头饭你就给我吃这个,未免也太小气了一些吧?”
裴度道:“你忘了今个是什么日子了?”
江云舒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见裴度将筷子递给了她道:“子时已到,今个是你的生辰。”
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日的确是她的生辰。
裴度特意将她从刑部捞出来,就是为了给她过生辰,给她准备一碗长寿面?
江云舒眼眶一热,她接过筷子笑着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不过我都是将死之人了,怕是要浪费了裴大人的一番心意。”
长寿面寓意长命百岁之意,只是江云舒没有把握能躲得过这一场死劫。
“不吃算了。”
裴度作势要将那碗面条端走,江云舒一把抢了过来道:“谁说我不吃了,我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她拿着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虽然尝不出味道,但她知道这碗面条一定很是美味。
江云舒已经有很久没有过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了。
“谢谢你。”
她低着头,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中的泪流出来。
但裴度还是看见了她眼角的一滴晶莹泪珠。
他想伸手为她擦去,却又忍住了。
裴度知道江云舒是个要强的女子,自从陆晏舟死后她时常把自己伪装的没心没肺。
外人眼中的她是肆意张扬,行事荒唐的寡妇,只有他能看见她那颗千疮百孔,不堪一击的心。
他收回视线问道:“你有什么临终心愿吗?”
江云舒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她道:“我想知道是谁想要害我?”
她自问自己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若说谁会恨她入骨,怕是只有没入教坊司的许月盈了。
可她已经死了。
裴度眉梢一挑,点了点头道:“此事我正在调查,你放心,定会让你死个明明白白的。”
“那就好。”
江云舒继续吃着碗里的面条。
裴度又道:“跟我讲讲你的过去吧,相识以来你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聊过之前的事情,比如你小的时候。”
提到儿时,江云舒不由想起了遥远的过往,她道:“我自幼丧母,和父亲相依为命。
我父亲他是一个大夫,我们生活在关州,那是地处边境的一个偏远小城。
后来边境起了战事,父亲应招成了军医,他将我带在身边,教我医术,所以我从小是在军营长大的。
十岁那年,父亲为了救陆老将军而死。
临终前,父亲将我托付给陆老将军,此后我便被陆家收养。”
裴度问她:“你父亲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吗?”
江云舒有些意外,不知道裴度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道:“我好像还有个哥哥,但父亲从不让我提起。
我也是从父亲醉酒后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中知道的一些,我的兄长好像出生的时候就夭折了。
父亲大抵是因为没有救得了兄长,有了心病,所以时常借酒浇愁。”
裴度听到这的时候,神情一变,但也只是瞬间便又恢复如初。
他继续问道:“陆十七其实就是陆晏舟吧?”
江云舒愣了一瞬,随即抬起头去看他:“你问了这么多,其实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她放下筷子,暗自腹诽裴度果然是个阴险的男人。
假意提起过往之事,实则就是让她放松警惕。
江云舒很是纳闷的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和陆晏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能够认出来这很正常,但寻常人又怎会觉得这是个已死之人呢?
裴度道:“因为我见过十九岁的陆晏舟。”
江云舒皱了皱眉,依旧还是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即便是见过,也不能认得出来吧,毕竟这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我见过十九岁落崖受伤的陆晏舟。”
裴度看着她,目光微沉道:“因为当年,就是我从崖下救了他,所以他这个模样我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