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祁松开了她的下巴,再次转身回到了主位上:“都起来吧。”
众人松了口气,谢恩起身。
段祁冷眼看着沈渐愉。
沈渐愉一直垂着睫毛,可仍旧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很奇怪。
她虽然害怕,可却并未害怕到像沈家其他人那样。
她总觉得,段祁好像不会伤害她。
沈渐愉心乱如麻,不明白为何这位新帝搞出这么一出。
她垂眸思索,却始终没有头绪。
段祁黑眸便那样看着她。
她一直都是聪明的。
不过侍寝一次,便知道了他的喜好。
投他所好,然后往上爬。
段祁喜欢聪明人,更何况老天还给她开了能够迅速接近他的后门。
如今看来,这种聪明却让他厌烦。
他目光转了转,旋即看到坐在一边的柳长林,段祁眸子一凝,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他竟然还是比柳长林来晚了一步?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声音又冷了下去,将矛头对准了沈适州,以为是他要给沈渐愉说亲。
“方才你说,沈家就只有一个女儿?”
沈适州刚松了口气,结果听见这句话,又被吓得扑通跪下:“陛陛陛下……微臣……”
“那这个不是沈家的孩子?”
沈适州又开始出汗。
这些年沈渐愉一直都没养在京城,更何况前些日子她还丢了,所有人都以为沈渐愉回不来。
他习惯了这样介绍啊。
“是,是二女儿从小养在……”
“既然不是沈家的孩子,今日便随朕一起回宫。”
哗啦一声,因他的话,屋子里气氛瞬间滚烫了起来。
张德海:“陛下,这不合规矩啊!”
段祁冷声:“这天下朕就是规矩。”
张德海叫苦连天,看了一眼旁边跟过来的秦铭。
这是太后送过来,专门用来看着陛下的太监,若让他回禀了太后,那还有好。
他拼了自己这个脑袋,小心劝慰着段祁:“反正用不了多久,沈家姑娘就会随着选秀进宫了,陛下何苦多等这几天,让二姑娘在家中拾掇拾掇,到时候好好儿的进宫,也能服侍好陛下啊。”
张德海还想劝,可猛的看见段祁那要吃人的眼神,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腿一软,差点没跪下。
却不想这时,沈渐愉竟然抢先一步,跪在了段祁面前。
“陛下,可否听臣女一言?”
张德海:“!!!”
这是干啥呀!
不要命了?
竟然敢突然跳出来和陛下说话!
他脑子里轰隆轰隆的响,感觉沈渐愉也是个不识好歹的,竟然敢仗着陛下夸了一句就提条件。
张德海喘不上气,正想着回宫之后会挨多少板子,不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段祁不光没生气,反而还道。
“说。”
跟随而来的太监们脑子一白。
这还是皇上吗。
从前在宫里说一不二,竟然会给沈家二姑娘一个表白的机会。
张德海人老眼睛辣,看着沈渐愉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看来这位沈二姑娘,要有福气咯。
自听见端起那句让她进宫之后,沈渐愉也有些慌乱。
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就算不想,也不能反抗。
能做的只有尽力争取晚点去。
“臣女想和陛下请求,多给臣女几天时间,等臣女准备好之后再进宫。”
她冲段祁磕下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臣女从小被祖母抚养长大,无祖母无以至今日,不瞒陛下,臣女前阵子在叛乱中走失,如今刚回到侯府没几天,祖母为此事又生了一场病,臣女想请求陛下能够陪伴祖母病愈之后进宫。”
沈适州脑子疼。
这个孽障是不是疯了。
被陛下看上,是多好的一件事,还能免了沈沁进宫,可她却将走丢的事说出来。
她是诚心的吧!
“你倒是坦诚。”
段祁声音冰冷无情,可目光却落在柳长林身上。
“在乱军中走丢,可发生过什么?”
他倒要看看,知道沈渐愉走丢了,柳长林还会不会喜欢她。
现在的段祁满心都是沈渐愉不喜欢他的事,根本顾不得什么君王威仪。
他本身就是个十分随性的人。
众人都僵直了身子。
沈渐愉硬着头皮:“回禀陛下,为保证臣女名声,沈家在外消息为臣女被寡妇收留。”
段祁眯了眯眼。
不诚实。
下一刻:“可臣女不愿瞒着陛下。”
“臣女……被乱军俘虏,换囚才得以归来。”
愉儿妹妹被俘虏了?
柳长林脑子轰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渐愉。
方才老夫人怎么没同他说这件事!
“愉儿妹妹,你……”
“我虽被俘虏,可什么都没被发生,说出这一切,也仅仅是因为不想瞒着陛下,承欺君之罪。”
沈渐愉腰有些酸:“祖母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因担心臣女,身子也垮了,臣女想请求陛下,给臣女一个机会,让臣女尽孝,将祖母的身子照顾妥当之后再进宫。”
“好一个孝顺的孙女。”
段祁低笑了一声,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震惊的柳长林身上。
“既然是你的孝心,朕就全了你的心思。”
沈渐愉怔楞了一下。
为何与她想的不一样。
暴君得知了她曾走失,难道不是嫌弃?
她咬了咬唇,强忍着心中的惊骇:“臣女多谢陛下。”
这点小心思,落在段祁眼里都不够看的。
不想进宫侍奉,门都没有。
他心里冷哼一声,看着沈渐愉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狡猾。
“你祖母病好了之后,朕让人来接你。”
他作势往外走去,经过柳长林身边,眯了眯眸:“柳郎中是闲得很,朝廷里那么多事,竟还有空串门。”
柳长林立刻惊出一头冷汗,正要请罪,可段祁已抬腿走了出去。
身后一群太监呼啦一下,也都跟随不见。
沈适州回神,忙带着众人去送驾。
唯有跪在地上的沈渐愉,冷汗淋淋,等客厅安静之后才软着身子爬起来。
柳长林心疼不已,看了看门外,立刻转身扶住了沈渐愉:“愉儿妹妹。”
“不必,多谢柳公子。”
沈渐愉压下心里的不适感,往后退了一步,
柳长林眼里满是疼惜:“你怎么不同我说你走丢的事,我一直都在京城,你若当初来寻我,就不会……”
“就不会有碍于名声了是吗?”
沈渐愉笑了笑:“可我与柳公子男女有别,就算去寻了柳公子,也是一样的。”